四人面面相觑,一时都有些难以消化老妇人告知的讯息。
村子只有白大人,没有黑女士;
洛依依的弟弟也不是被烧死的,而是人间蒸发。
那名短发俏丽的女孩编了这么大的谎言,意义何在?就不担心他们之中有谁碰巧遇上村中人,如现在这般,一下就被戳破了吗?
“那个,养女呢?”苗溪不大习惯用媳妇仔去称呼别人,换了个说词,“听起来她的嫌疑最大,为了摆脱那个弟弟?”
就像洛依依说的那样,为什么“阿姐”刚好那天有事离开,却又巧合地在大火发生后回到陶氏洋楼。
“会不会是她故布疑阵,先让陶家人以为她不在家,再偷偷溜回来放火?”苗溪说出猜测。
那时正值花样年华的她,真的可以忍受自己有一个智能不足的小丈夫?
“我觉得⋯⋯不太像。”睿颖想起了在钢琴底下发现的双人照,有丝迟疑地开口。那个男孩子虽然眼神不灵活,直愣呆傻,但对长发少女所表现出的肢体语言却是亲近的。
如果真像老妇人所说,陶家阿弟因为智能不足所以情感更为直接,那他又怎会去亲近对他怀有怨憎的人?
除非那名秀气的长发少女擅于伪装,竟是连他都骗过去了?
“不管真相如何,我觉得我们先回去比较好。”釉釉抬头看了下无月的黯淡天空,眉眼染上一丝凝重。
“对对,赶快回去,我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!”花儿恼怒地捏紧拳头。
路灯啪嚓地闪了一下,骤暗又骤亮的光线仿佛在无声地暗示这个夜将不平静。
四人赶紧加快脚步,直奔那栋蛰伏于黑暗中的灰红洋楼。
当当当当当——
清脆的敲击声回荡在洋楼二楼的某间房里,在墙壁上撞击出阵阵回音。
泛黄的蕾丝窗帘布垂挂在紧闭的玻璃窗前,晚风徒劳无功地徘徊在窗外。
今夜无月,这间房暗得伸手不见五指,但是在这样的黑沉之中,却有一抹色泽更深的人影跪坐在地,手里拿着根筷子,快速地敲着地上的碗。
当当当当当——当当当当当——
那人越敲越快,越敲越大力,逐渐失去控制的声响仿佛倾泻的暴雨,但又被很好地控制在房间中,没有渗到楼下去。
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——
喀!
照理说筷子再怎么敲也不太可能将碗敲出一个缺口,但碗却骤然发出脆响,碎成好几大片,散落在地板上。
那人对于碗的碎裂似乎并不惊讶,甚至如释重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,将单筷放到地上,轻揩去额上的汗,举手投足不复见先前着魔似的疯狂。
“太好了。”那人轻喃,声音是属于女性的优雅,“你终于听到我的呼唤了。”
她从地上站起来,即使视野中满是幽暗,她仍是准确无误地走到房门前,握住门把,却不是一转,而是直接将其拉开。
她站在门口,侧头看着家具轮廓模糊不清的房间,好似真的从里面看见了什么,唇角扬起一抹微微弧度,轻轻地关上门。
“我在楼下等你。”
相较于二楼的幽暗,一楼正厅却是亮着光,炽白的光源来自桌旁的照明灯,何妙玟、陈莉铃、尤慧琳、洛依依、林才兴、宋静文、宋静廷围坐在一起看手机,先前的好几段直播已经成为何妙玟频道里的影片,就算当时没有及时收看的观众,也能随意点击想看的部分。
仿佛知道观众们想要看什么,何妙玟总是适时地捕捉到某些关键镜头,那些直播从白天开始就一直不断累积人气。
从男孩子气的花儿对二楼的惊恐抗拒,到宋静文、宋静廷在房里敲着不知道是谁给的碗,还有那只从楼梯上伸出来的苍白的手、滴溜溜滚动的玻璃珠⋯⋯
这些琐碎事情连成一线,再配合洛依依在中巴上讲的传闻,观众们对黑女士的好奇心自然被勾了起来。
尤其是睿颖在后院听到乌鸦叫、转头看向二楼时露出震惊表情的那一段,下方的留言更是热烈地讨论起黑女士究竟存不存在。
因为那名有着短鬈发、蜜色肌肤的女孩表现出来的情绪太真实了。
当然,除了拍摄花絮里发生的灵异事件,电影社几名成员与釉釉的高颜值,也成了观众们的关注重点,微电影还没有拍完,何妙玟的直播已引起了话题性。
“再一个、再一个!”宋静文紧张地盯着影片右下角的数字,九千九百九十九。
其他人同样屏气凝神,目光热切地锁定那一个角落。
下一秒,一阵如雷欢呼响起,打破了洋楼里的死寂。
“万岁!破万了!”宋静文与宋静廷互相击掌,兴奋得脸都红了。
陈莉铃开心地拿着啤酒罐与尤慧琳、洛依依碰了一下,何妙玟歪倒在林才兴怀里,长长蓝发披泻,镜片后的一双美眸满是得意。
“怎样,我厉害吧。”何妙玟骄傲地轻哼了声,手一伸,一罐啤酒就被递到她手里,林才兴贴心地替她拉开拉环。
“厉害啊你。”尤慧琳不吝称赞,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,她的话也变得多了,“这么大胆的点子居然真的成功了。”
“你一开始还唱衰我,说我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。”何妙玟睨了一眼过去,尤慧琳立即举高啤酒罐与她互碰一下。
“是我的错,我不该小瞧了妙玟大人。”
“感恩妙玟,赞叹妙玟。”陈莉铃也笑嘻嘻地与她干杯,目光又移到洛依依身上,“还有依依学姐。”
“没错没错,有依依学姐,我们才有这么棒的拍摄地点,妙玟的计划也才能实现。”宋静文与宋静廷一搭一唱地吹捧起洛依依,“依依学姐不只人美心善,故事还说得好,守火人跟黑女士的传闻说得我都信了。”
“哪、哪里,守火人也只是我从书上看到的。”那名短发俏丽的女孩脸颊绯红,被这通迷汤灌得心里飘飘然的,开心地喝了一大口酒,唇角沾到些酒渍。
与这票人的热闹喧哗形成强烈对比的,是坐在墙边安静喝着啤酒的社团指导老师沈蔓柔。
但陈莉铃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淡。
如果说南霁云的冷淡是出于懒得交际,想抓紧时间补眠,那么沈蔓柔的冷淡就是自发地筑起一道透明的墙,冷眼旁观。
众人喝酒的喝酒、吃零食的吃零食,还有人会大声朗读影片下的留言,速报分享次数与点阅率,一片闹哄哄之中,却冷不防插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。
叩、叩、叩。
像是高跟鞋的鞋跟敲在地板上,敲出清脆的声响,回荡于黑黝黝的走廊中。
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到,但随着节奏规律的敲击声逐渐接近,耳朵尖的宋静廷转了几次头后,忍不住捂住正在念留言的宋静文的嘴。
“闭嘴一下,好像有声音。”
“唔唔。”宋静文不满地瞪他,但很快地他就不再从嘴里发出抗议的怪声,眼睛微睁。他也听到了。
不只是他,正厅里的成员们都听到走廊传来清晰的叩叩声,就像是有谁正往他们这边走来。
越来越近、越来越近,在走廊的黑与照明灯苍白光线的交界处,真的有人走了出来。
那人一身黑色洋装,戴着黑色帽子,帽檐有黑纱垂下,遮住大半张脸,在朦胧的光影之中如同鬼魅,拖着长裙,一步步地朝他们走去。
几个大学生僵在原处,说话能力似乎被剥夺了,在压抑的呼吸声中,只能怔怔地看着那抹骤然现身的黑衣女子。